隗臧云带着猎人们踢馆的次日,戈耿谷开始收拾酒馆里的所有物什。 不明白怎么回事的顾离只好帮着他把酒瓶、书籍甚至抹布等杂物收好,然后放进戈耿谷的小背包里。 这个背包看上去很小,但好像什么物品都可以轻松放进去,而且像黑洞一样,把放进去的物品都吞噬掉,但需要用的时候又可以很容易地把物品都拿出来。戈耿谷说这是他按照七櫆的工艺书制作的背包,因为里面刻着有特殊力量的符文,所以这个小背包可以装大物件,而且物品放在里面,不会对背包的重量产生任何影响。 真是一种神奇的工艺啊。顾离暗暗赞叹,同时帮忙把酒馆里要带走的东西都一股脑塞进包里去——不论是重要的笔记本电脑、U盘、长得像弹簧片的控制器还是日常所需的围巾、手套、纸巾,有价值的物什都被装入了背包。 随着酒馆里的物品一件件装入背包,顾离渐渐明白了戈耿谷的目的——带着所有家当回到七櫆。通俗点说,就是卷铺盖走人。戈耿谷的原话是:“这儿太危险了,要么被杀死要么被吓死。”无家可归的顾离掂量着七櫆与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,最后选择跟着他们去七櫆。 但是怎么回到七櫆呢? 厄默随口说了句:“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呗。”但话音刚落,他便被戈耿谷狠狠掐了掐肩膀:“我们是通过七櫆的传送门过来的——可是这地方有到七櫆的传送门吗?” 顾离耸耸肩,之前买的地图已经被丢掉了,他自己也不熟悉这附近有什么建筑。酒馆内,三个人干瞪着眼,束手无策。戈耿谷想说些什么,但只是摆了摆手,低下头去。 虽然没人知道传送门在哪,但是,有高科技。 酒馆角落就有一台老式的传送器,凑合着还能用,只是不知道地图版本有没有更新——老式传送器更新地图的地址可与新式传送器的不一样啊。 顾离于是跑向了那个少有人注意的角落,按下开启按钮,传送器的屏幕立即亮了起来,显示着使用传送器的方法与注意事项。只是少了扫描身份证这一程序,转而用支付一元代替了它。顾离长舒一口气,还好自己出门前将仅有的一些联盟点换成了零钱。 他无所谓地笑笑,从口袋里拿出一元硬币。厄默和戈耿谷也凑了过来,不住地咕哝着“都忘了还有这玩意了”。 硬币投入机身的“货币输入口”,屏幕也从注意事项切换到地图。顾离缩放着地图,在一排小字中寻找有可能是传送门的地方。 然后他就看到了三个小字——传送门。 他先是一惊,太直白了吧,继而不假思索地点击了地图旁的“多人传送”按钮,然后双击“传送门”这三字。 接着,他们就站在了一个街边的传送厅内。这个传送厅的玻璃上盖着一层严重阻碍视线的奇怪物质,像是顽皮的小孩将胶水胡乱抹在上面后留下的痕迹。 顾离轻推开传送厅的门,四下张望,然后叹口气,重新投入一元硬币,打开地图。 他看到外面有一家叫“传送门”的咖啡厅······ 手指仍在地图上灵巧地滑动,一个又一个地标从眼前一掠而过,顾离眨着眼,寻思着什么。 他记得有个叫“星河列车站”的地方已经承包了星际交通,真正实现了在各个星球旅行,而且费用不高,说不定这里也有传送业务。顾离猛地眨了眨眼,在地图上寻找星河列车站,同时暗骂这台传送器怎么也是没有搜索地点功能的老式传送器。 标志着道路的黄线不断从面前像是流逝的水一样滑过,黑色小字像黑色的潮水,伴着这黄色的河流,在他的视线擦过。 真该死,星河有那么多钱,不去升级设备反而用来打仗,不知道人民的利益重于一切么? 耳边传来吹口哨的声音和翻动书页的声音,想来那两人也等得不耐烦了吧。顾离愈发急躁起来。 突然屏幕上方出现一个弹窗:“找不到想要去的地方?” 顾离没好气地点击了一下。弹窗立刻变成了一个输入框,上面有一个提示嘲笑着顾离——“请输入你要到达的地点。”接着机身上方的全息投影仪投射出一个虚拟键盘。 这传送器只有看到使用者怎么找也找不到时才会弹出输入框吗?顾离咧嘴苦笑,再次点击多人传送钮,并熟练地输入星河列车站几个字。 又是一阵压迫感,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——但愿列车站没有因为什么诡异的原因关门。 这是列车站内部的传送厅,玻璃上贴着彩色的装饰纸,顾离推开门,看见列车站仍然像战乱前一样,服务机器人在大厅里借着磁悬浮技术飘来飘去,说着最稀疏平常的话语,大厅中央的全息表格也照常显示着列车的发车时间、目的地与费用,自动售票机也规规矩矩地排列在大厅两侧。 顾离一阵小跑,在自动售票机前站定。戈耿谷和厄默一边打量着列车站,一边跟过去。厄默轻声叹气,将草帽扣在头上。 当他们挪步到售票机前时,顾离笑着把两张票递给他们:“车票拿好。” 戈耿谷接过车票:“为什么是列车?” 其实顾离从前不明白,从这儿到七櫆不是时空穿越的事么?要列车有什么用呢?后来他了解到,列车无非只是个形式而已,可以减轻传送带来的负面影响, 让旅者们舒服点——毕竟总比让你站在一个传送门里感受无尽的压迫感要好多了吧。 大厅中央弹出全息浮动文字:“通往七櫆的列车准备发车,请到T5站台登车。”紧接着,石灰色墙壁有了变化。这石灰色的巨兽猛地张开巨口,一扇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,门后是一节车厢。门前跳动着全息文字:T5站台。 大厅里零星的几人走了过去——这时顾离才注意到大厅除了他们三个之外还有其他人——顾离也紧随那些人的步伐,走进车厢。 去七櫆的列车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啊——有戴着耳机身着休闲装的青年,也有一脸严肃戴着眼镜的研究员,还有一些用兜帽和围巾遮盖脸面的人。以及一个身着灰色风衣,低着头的中年人,戴着墨镜,一言不语。 列车内传来机械的提示声:“列车要发动了。目的地:七櫆。预计时长:3分钟。祝您旅途愉快。” 列车的“窗户”外的景色正在变换,高耸的银色大楼从眼前闪过。顾离耸耸肩,他清楚这只不过是虚拟出来的景色罢了,依旧是为了让人看着舒服。他把头别过去不去看那些虚拟的景色,却发现在那个中年人正瞪着他。 他尴尬地笑笑,低头瞥见自己的吊坠,突然心头一紧,猛地把吊坠攥在手心。 突然左肩上袭来一阵凉意,紧接着就看见一把刀卷动着车厢内的寒流,在自己身前30厘米处停下。 顾离只是呆坐在那里,盯着站在他眼前的那个,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中年人。 那个中年人手中正握着一把闪亮的短刀,刀刃在空中停住,似乎是收到了阻挡。 “眷顾者,杀掉。”中年人喃喃道。 “喂,我说——”厄默突然起身抓住刀刃,“你们猎人出手总是这么着急么。” 车厢里的其他人往这里瞄了一眼,随即低下头去,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。 中年人另一只手的两指从腰间夹出一把橙色的短匕,刺向厄默。厄默急忙向旁躲闪,中年人却狡黠一笑,双指稍稍发力,匕首由手中飞出,目标正是顾离。 顾离一惊,本能地举起手抵挡,但匕首却像是刺向了一个无形的屏障,在顾离面前约30厘米的地方被反弹回来,插到中年人身旁的座位上。匕首命中的地方立刻变得漆黑,像是被火焰灼烧的纸片,一点一点,变成燃烧殆尽的粉末飞走。 中年人带着几分抱怨地叹了口气,右脸突然挨了一拳——光顾着那把匕首都忘了身旁还有厄默——他想把刀从厄默手中拔出,但奈何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去挣脱束缚。他咒骂了一声“该死”然后丢下刀,拔出匕首,刺向厄默。 厄默冷笑,对于中年人的攻击也不躲闪。 他伸出右腿,狠狠踢了踢中年人的脚踝,并侧过身子,看着中年人倒在地上,匕首脱离了他的手,在地上转动了几圈。“下盘不稳只能摔个狗啃泥。”厄默看着顾离,指了指这个中年人,“比如这个人就是个例子。” 厄默捡起地上的匕首看了看,然后丢到车厢内的垃圾桶。具有即时销毁功能的垃圾桶立刻处理掉了那把匕首。 “5000联盟点啊······”中年人艰难地抬起头,“两年才攒出来啊······” 厄默叹了口气。 “都挺不容易的,偏偏还有星河来搅局······”中年人又低下头,“我讨厌星河讨厌猎人讨厌这份工作。” 戈耿谷叹气:“只能怪星河。” 中年人趴在车厢中央,看起来不想起来。 片刻后,车厢内再次传来电子音:“目的地,七櫆已经到了,请要下车的旅客迅速下车,谢谢。” 中年人面色愁苦,看上去疲惫不堪。但他却像是一个被操纵的木偶一样,毫无生气地,僵硬地走出来,并喃喃道:“七櫆······杀掉······” 突然他又像是清醒了一般,大叫道:“星河那帮混蛋又想控制我的行动和思想!该死!” “星河,你们这些卑劣的领导者!控制平民的一切有意思吗?”他伸出中指,在车厢里大声嚷道。 又是一个脑控制器的受害者。顾离难过地想。 “如果他死了,会不会好受些?”他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念头。会的吧,毕竟——对于这些可怜的人来说,死了才是解脱,不然活着的、被控制着的他们和玩偶没有什么区别。 戈耿谷似乎看出了顾离的心思:“你是不是也觉得,他们死了就是解脱?” 顾离点点头,又摇摇头,看见那个中年人此刻抽出刀向他们走来。 戈耿谷似笑非笑道:“那就让他到一个纯粹的世界吧。” 他从那个小背包里取出一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顾离看不懂的文字,还隐约闪烁着紫色的光。戈耿谷走到中年人身旁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张纸贴在他的脖颈处。 中年人立刻倒地,两眼向上翻。 戈耿谷却微笑着,对着空气点点头,说,好的,我知道了,你走吧。 接着他便看见了顾离的满脸疑虑。他笑着对顾离说,刚才那人的灵魂在跟我说话呐。 顾离有些不信。 “信不信随你。那人的灵魂已经解脱了,走吧。”戈耿谷蹲下身将中年人脖子上的那张纸按了按,然后起身。 这里是与来时的列车站装修一般无二的一个列车站。该说不愧是星河的手笔吗? 顾离一边走一边问戈耿谷:“语言问题怎么解决呢?”戈耿谷摆摆手:“现在七櫆都说你们的语言。” 顾离刚长舒一口气,便看见厄默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列车站门口,对戈耿谷摊手道:“戈勃,你那儿有房子吗?” 戈耿谷摇摇头。 顾离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:“我之前跟着你们是为了明白自己是谁,也是为了找个庇护所——你们说过你们来七櫆是为了躲避危险对吧,但现在你们却连个能安身的地方也没有?!” 戈耿谷心平气和地解释:“其实有地方可以容身——比如我家。只是······” 厄默脸色依然难看:“只是那个姓噶尔的家伙不让你住下去,对吧?” 戈耿谷点点头:“不过我想······试试这次能不能说服他。”说着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泛着蓝光的、同样写满文字的纸。 他把那张纸按在地上,低声道:“都站到我旁边来,你们都不想掉队吧?” 两人立刻凑过去。顾离满脸好奇地看着那张纸以及它越来越强的光芒,问:“这是什么?” 周围的蓝光将三人包围,戈耿谷解释:“这张纸有我事先写好的咒文,它可以把我们带到一个写有相同咒文的地方——” 话音未落,三人便站在了一间屋内,身旁一个书架上同样写有密密麻麻的文字。顾离看了看那张纸上的字,和书架上的对比了一下,确凿是一样的内容。 屋内,有一个穿着深绿色大衣,戴着一个插着羽毛的奔尼帽的人坐在一个用藤条编成的长椅上,看见戈耿谷,立即起身,指着戈耿谷的额头道:“你又回来了?” 不等戈耿谷反应,他便自顾自地念叨起来:“你父亲加斯诺·巴卑勃是个盗贼,后来处死了;你舅舅阿尔特·巴卑勃是个混混头子,后来也处死了;你哥哥撒因·巴卑勃因为抢劫被关押;你父亲的父亲拿尔他·巴卑勃是个臭名昭著的强盗,后来当然也处死了——可是你呢?”他踮起脚,戳着戈耿谷的额头。 “你现在什么事也没有,也好。但你知道住在你家附近的人的东西都失窃过吗?是的,你知道!”他的语气越来越激烈,而且正在把戈耿谷家族的丑恶故事传达给另外两人,“我们都不相信你不会继承你们家族的那个犯罪基因,啊哈,你现在逃到了人类那话儿,又回来了,但你应该知道,只要那些失窃的帐没查清楚,你,就别想住在这儿!”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令人不爽,这种自已为是的态度也令人很不爽。戈耿谷却平静地说:“塔尔·噶尔先生,我想你应该明白,那些人已经承认他们的东西是被一个小毛贼偷跑的——而且那个贼已经归案了,可你每次还打着这个名义收我的钱,未免有点不道德吧?” “你每次都跟我这么说,证据呢?”塔尔·噶尔道,“你不承认,只能以钱抵罪,除非有那些丢东西的家伙现场证明——别想找个人伪装,那些人长啥样我都记着呢。” “你只不过是想每年多收我的4500元而已。”戈耿谷仍旧平静,“我知道,令人敬爱的、正直的、廉洁的警官塔尔·噶尔是不会收这种和保护费性质差不多的东西的。” 塔尔脸色发青但还是强装镇定:“哼,除非你能找到一个人为你证明你没有偷窃——” “我不需要证明——我只需要把你的行为,上报给这一块的管理局,上级自然会处理。” “那你也得先证明你没有偷窃!”塔尔突然又有了底气。 戈耿谷嗤笑:“有后台的人真的好了不起哦,肆意妄为都没人管。所以说你还是不让我住在这儿吗?” 顾离本想上去帮着戈耿谷说理,但被厄默拦住。 “那!当!然!”塔尔一字一顿道,“除非你找个人证明——” 戈耿谷心里清楚,塔尔这个无赖所说的“证明”,也不过是个幌子——毕竟当年失窃的人家全部搬走了,谁能证明? 房门突然被推开,冗长的嘎吱声打断了塔尔的言语。 “塔尔,原来你这么喜欢敲诈啊。”身穿海蓝色披风的少女靠在门上,深紫色的眸子闪闪发亮。 |
女主来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