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里斯摇摇晃晃地站起,把剑支在地上,然后十分疲惫地靠着树,面色苍白。先前在眼前翻滚的鲸波巨浪此刻已了无声息,耳边也没有浪的奔腾声了,只有风从地面上趟过吹起落叶的声音。格里斯清楚那种巨浪是怎么回事,高级的法术,它只会湮没它的攻击对象,不会伤害无辜或破坏建筑,而且目标死亡后巨浪便会渐渐止息。
渐渐地,有水流声传入耳畔,是那种令人舒心的汩汩水流声。
渐渐地也有些水流朝这边流来了,眼前出现了一道道涓涓细流,在地上划出很长的痕迹,像是一个人的泪痕,肆意流淌。
水流携着一张白色的纸流到身前,一个黑色的物事在浸湿的纸后隐约可见。双手颤抖着捞起那张纸,小心地如同对待易碎古物一般打开那张纸,里边放着的是块玉雕的锦鲤,已碎成两半。
他的手猛地一抖,自己的心似乎也随这玉雕一起碎掉了。
他赤色的双眼旁缓缓滚落出一滴眼泪,然而也只有一滴。他看了看写在纸上的一行行字,因为被水浸湿而模糊不清,依稀是奚即墨的笔迹——
“这是事先写好的,因为我预料到有那么一天。
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呢,我的种族琨族是以玉饰为命为魂,玉碎人亡,但据说,若是玉饰的主人砸碎这玉饰的话,会有巨大的能量从玉饰中爆发出来。这正好适合帮你清理敌人。
我猜你肯定会暗自说‘为什么要牺牲自己’,因为我们琨族的生命本就很短暂啊,而你能活到地老天荒.......倒不如让你好好活着,而且上次你差点因为救我而死掉,这次若是不舍身救你的话我们都会死,倒不如.....让你留下——因为你还有好多理想,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实现呐。
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,莫将过去握得太紧了,然,如何把握现在?”
格里斯发出一声复杂的叹息,轻轻捏起一块玉饰的碎片,却在这一刻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贯穿脑海——
“你知道,毛毛虫如何过河么.......”
他愣在原地,直到这声音从脑海中消逝,方才回过神来。
这声音属于玉饰的主人,许是她刻意用法术留在玉饰上的。心中的一根弦猛地绷紧,当许久后松开时,余音未绝。
这算是她最后的问题么。 毛毛虫如何过河......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?格里斯想道。
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,发觉自己没有任何头绪后,摇了摇头,从衣袋里拿出一块白布,很小心地将碎掉的玉饰放入布中再仔细包好,然后捏着手中的那张纸,缓缓转身,向着塞特城走去。
别将过去握紧.......把握现在......毛毛虫过河......
心中一团乱麻。
“滋......滋.......”
有个声音从格里斯身后不合时宜地打断了他的沉思,他急忙转身,看到一个怪人。
委实是怪人。那人握着一把锁镰,背上背着一块巨大的、打磨平整的方形汉白玉,扣着一顶斗笠,穿着黑色的针织开衫,披着一块破布作斗篷,左腿上的黑布画着一条,左眼蒙着一个画着红眼睛的眼罩,脸上纹着“彡”状图案。
“又是来索命的么......”格里斯轻声自语,但觉得对方的打扮不像是星河派来的。
“不。”鬼魅般的声音响起,那人眼罩上的红眼睛仿佛有了神采,“只是想与阁下讨论一件事罢了。”
他手一挥,背上的汉白玉浮起一层血色的光芒,随即从背上飞起,旋转着下降到他身前,片刻后停下,表面浮动的光芒消失,汉白玉上隐隐显现出两个赤色的汉字:暮风。
格里斯盯着这两字,正视这那人,打量着对方的左腿,拱手说道:“原来是暮风。”然后抬起头,咬字说道:“差点认不出了呢。”
暮风盘腿坐下,只手一挥,桌上便现出两盏茶,他朝格里斯点点头,示意格里斯坐下:“这次有很多事要谈谈。”
格里斯看着暮风眨了眨眼后,缓缓盘腿坐下。暮风嘴角勾出一个弧度,然后甩了甩手腕,汉白玉上的两个赤色汉字如烟消散,代替它们的是一个图案。
镶着边的形状不规则的晶石吊坠。
格里斯露出了然的微笑。
如果此时顾离在的话,看到这个图案定会惊诧不已。
这是他佩戴了二十多年的晶石吊坠啊。